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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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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英格兰本土,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令人讨厌的薄纱,挥之不去,像是刚刚进入一家烧着暖炉的小酒馆时,依附在眼镜前的灰雾一样。想要摘下来随便用衣服边拭净,但结果只是越擦越糊而已。

今天是月末,二月二十八日,星期四,深夜十一点。

原本是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日子,只因为是一个月的结尾,

所以,

人们往往喜欢把它联想到一个终结,和另一个开始。

而最觉得新鲜的,便是月份那一栏的数字从“2”,变成了“3”。

日期从“28”,一下子跳到了“1”。

哦,

但是,

如果是闰年的话,那么明天就会有另一种乐趣了吧?

二月二十九号。

每四年新增加的一天。

而问题便由此产生。

那就是,

明天到底会不会是二十九号呢?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如果不是的话,只不过是从“28”,变成了“1”而已。

一成不变。

而如果是的话,世界,将会重新排序。

那么,

明天到底是怎样的呢?

市内的一家宁静的咖啡店里,两个异乡人肩并着肩坐在正对着入口的吧台上,一个人沉稳的喝着咖啡,手边是一份非英文的报纸。另一人左右翘着脚,将自己的椅子搬到了离喝咖啡那人很近的地方,并且歪着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不会的吧?今年根本不是闰年哦,名乃。”

“诶诶诶?那岂不是很无聊嘛? 本来以为还可以尽情享受凭空多出来的29号那一天,又可以一整天二十四小时每分每秒都和武哥在一起呢~~”

“呜哇,亏你能在这么多人在的地方说这样令人害羞的话啊。”

“反正他们也听不懂啦,I~ love~ you~!”

井上武稍稍皱了皱眉头,又不得不向着四处投来的目光点头道歉。

虽然那个叫做名乃的女人现在叫他“武哥”,但是他们其实并不是什么兄妹关系。

是夫妇。

刚才的那句“I love you”算是一句全世界都耳熟能详的话了吧,什么叫听不懂啊。

况且这里⋯⋯英文的本土吧。

井上武看着似乎已经喝醉了的名乃嘟囔着,她现在正趴在武的身上发出“呼呼”的可爱声响。

而且只是喝了一杯普通的咖啡而已。

“太长了啊,武哥。”

“什么?”

“三年⋯⋯好长啊⋯⋯虽然能和武哥天天在一起⋯⋯但是⋯⋯每天都像是⋯⋯快要死掉一样的痛苦。”

“⋯⋯”

“明信片,有没有收到呐⋯⋯”

“⋯⋯”

“泷也⋯⋯妈妈⋯⋯好想你哦。”

其二

同时,日本,一座构造独特的神社的庭院里。

因为时区相差的关系,和英国相比,现在这里,已经是崭新的一天。

就像是其他地方的神社一样,夏目神社的巫女现在也开始迎着朝阳,拿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扫把,一下一下的清扫着昨夜吹落在院子里的花瓣了。

只不过和其他神社的巫女不同的是,

夏目家的小巫女在听到自己手机的铃声在身边一座精致的石狮子的嘴里响起时,立刻丢下沉重的扫把,穿着巫女服用小碎步跑了过去。

“喂喂,泷也哥~?”

“我是部长哦,真是的,不看来电提示的么?”

“不、不好意思,千子姐!”

“还没有⋯⋯泷也君的消息么?”

“嗯⋯⋯没有⋯⋯已经两天了,那个笨蛋,电话完·全·打不通哦。”

“今天几号了?”

“诶⋯⋯几号⋯⋯是几号来着?”

“哦对了,是1号吧,你这迷糊巫女。”

“唔?诶~~~~讨厌啦,千子姐,不应该是29号么?”

夏目轰华拿着在神社石狮子嘴里藏着的手机,贴在自己的左脸颊上,脚尖点着地,身子跟着不由自主的左右转着,明媚的日光穿过层层遮挡的树林,稀疏的照在她的脸颊上。现在的轰华正在和她田径部的部长——周防千子进行着看似女高中生之间常有的闲聊。

说到女高中生之间的闲聊,大概是服装、电视节目、和男孩子吧。

“不知道泷也君能不能赶上呢⋯⋯”

“赶上什么哦?”

“是什么呢~小轰华的婚礼?”

“诶诶!学姐又在开玩笑了吧!”

“嘛,巧克力做的怎么样了?”

“完、完美哦!”

“准备什么时候给他呢?”

“明年的情人节哦。”

“⋯⋯会坏掉的吧?”

“啊!唔⋯⋯会⋯⋯会⋯⋯么?是么⋯⋯真是⋯⋯哈⋯⋯呜⋯⋯明明做的超超超级完美了呢!!!!”

“如果真的要等那样长时间的话,连小轰华你都会坏掉的哦。”

“诶诶诶??我也会坏掉?!”

“如果泷也君再也不回来了的话,轰华你会怎么做呢?”

随后,夏目家的小巫女听到了电话里对方那边响起的嘟嘟声,自己微微仰着头望向逐渐明朗的天空,重新将手机塞回到石狮子的嘴里,转身继续拿起扫把清扫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她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打扫着。

夏日即将来临。

一些事情将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但是现在即将迎来结局的,只是一个和她无关的故事。

而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在原地而已。

今天会是新的一天么?

其三

同日,日本,早晨八点。

今天火车站的人也依旧川流不息,拥挤的人群像是辛勤工作的工蚁,在高耸的台阶上不停地搬运着自己的行李。

即将发车的是一辆远途列车,新干线,从这里一直到本州北部的青森。

一整天车程。

而此刻它缓缓启动了。

没有以前的煤炭机车隆隆的响声,也没有刺耳的长鸣,只是无声无息的,沿着既定的轨道行驶着。

而一小时之后,在车厢的内部,两名乘务员和一名乘务长正紧张的从一端快步走向另一端。

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孕妇马上要生产了啊,据说。

还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心脏病病发了?

我怎么听说,是偷盗的人被抓住了呢?

原本就负责这节车厢的另外三名乘务员在小声谈论着。

而其中一个人正要过去看看情况的时候,

她的衣袖被一双白皙的手拦住了。

她慢慢转过身子,看向坐在右侧座位上,伸手叫她的人。

那个人的精致美貌和自身散发出来的樱花香气让她屏住呼吸。

乌黑的长发散开着垂在身后,深邃的黑瞳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纯白的立领外套里面是黑色的丝质衬衣,棕色的长条围巾不是紧紧束在脖子周围,而只是随便的搭在两肩之上,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让她感觉,这个人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在这辆列车上,不应该和其他人坐在一块,而是应该被男人们高高捧起,应该同时掌控着的金钱和权力,应该比车里那些自命不凡的人都要高贵。

“不好意思,请给我两杯清水。”

两杯?

她不由得向那个人的身边看去,在那样的美少女身边,坐着一个瘦瘦的男生,身穿棕色的风衣,手肘拄在扶手上,目光正在眺望着窗外沿途的景色,大概是高中生的年龄吧?

等等,难道这个人也是高中生么?

可为什么这个男生⋯⋯

难道对身边坐着的女孩子,看都不看一眼么?

而且为什么⋯⋯

为什么这两个人的周围⋯⋯同时都是清香的樱花花瓣的味道呢?

“怎么了么?”

“啊,真是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的,请快一点,因为男朋友要服药。”

她在向自己微笑着。

男、男朋友??

旁边那个男生么??

才发现,那个男生的大衣的颜色,和她的围巾是完全一样的啊。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两个人都带着同样的香气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名乘务员也只是微笑着回答一句“我知道了”,之后便向准备室慢慢走去。

在将两杯白水恭敬的摆在两个人面前之后,她又继续转过身,和其他两人小声聊了起来。

那么,聊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刚刚要生产的孕妇么?是心脏病复发的中年人么?是偷窃被抓住的小偷么?

还是说,是刚才的那两个人?

其四

“春夜,万一⋯⋯这一切只是我父母跟我开的玩笑⋯⋯”

“世界上没有会拿自己儿子生命开玩笑的父母哦,还有,井上君,从刚才上车开始你一直不敢看着我这边呢。”

“那、只、只是!外面的景色很好啦!!”

“车内的景色不是更好么?”

花泽春夜强行把我的头从向着窗户的位置扭到了和她面对着面的地方。

原本两个人就坐得很近的缘故,这下差点要直接亲上去的感觉。

我们的距离就像两天前一样的接近。

而两天前停车场上最后的对话,让我至今想起时,脸颊还是会像蒸汽机车一样喷发热气。

那天在停车场,我的樱染症第三次发作了,同一天里的三次。

能够顺利撑下来,是因为在那天之前,田径部的部长——周防千子故意留在我公寓里的白色手提包。

里面是两个玻璃瓶装着的二十四片樱染。

虽然不知道周防学姐给自己留了多少,但是二十四片已经足够我和春夜这几天的分量。

这也的确不是一个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早晚有一天,樱染会被吃完。

而原本可以在那个机场的停车场就能结束的,我们的故事。

只不过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所以,

我们决定开始这次旅程。

而所谓的“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似乎此刻就在我的手上。

“春夜,真的能成功么?”

“请再相信一次吧⋯⋯井上君?”

“说的也是呢。”

此刻我手中拿着的是——

——一张明信片。

是三年前,我的父母从家中逃跑之后的第三个月,他们从北海道给我寄过来的那张风景贺年卡。

背面只是写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谨贺新年”,还有老妈补上的那句:“快看,儿子,是小螃蟹哦~”

而按照美藤凉介之前的说法,只有我的父母才会有治愈樱染的解药。

如果能顺利的找到它,并且及时送到当地的医疗设施里,研究配方,批量生产,事态完全可以被挽回。

而三年间的四处奔走,他们不可能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唯一能信任的,并且能与之托付的,大概,可能,就是我吧?

最重要的是,他们真的想要向我传达樱染的事情么?

这一点虽然我一直在质疑,但是的确,我看到了一些类似于暗示的东西。

我翻转着那张贺年卡。

文字部分的背面,是北海道的一处著名景点的照片。

是个主题展馆。

展馆外围尽是北海道螃蟹的仿造模型。

——快看,儿子,是小螃蟹哦~

真是难办呢。

就算是小的螃蟹模型,这里也至少有十几只。

虽然这样想来,十几只螃蟹只要慢慢的、一只只的找就好了?

恐怕展馆的安保人员会非常清楚的看到我们要做的事情吧,

会被抓的。

所以,我只需要再看一下老爸留给我的提示⋯⋯就可以了么?

在他们两人离开家的时候,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字条。

那张字条是老爸的笔迹。

——儿子,一定要小心白色的粉末!

是他们当时留下来的唯一信息。

那么,如果他们早就知道樱染将要蔓延至整个日本,并且自己的儿子马上也要卷入其中的时候,无聊的劝诫也就毫无意义了。

而且不用说我也不会碰那些东西的。

因为如果真的是在说樱染的话,

它并不是“白色的粉末”,而是药丸吧?

“小心”也可以理解成“注意”的意思。

所以说,这一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儿子,一定要注意白色的粉末!

而所谓的“白色的粉末”

大概,

就是“雪”吧?

⋯⋯

我重新仔细端详着那张明信片背面的照片。

北海道的著名螃蟹主题展馆。

被洁白的积雪覆盖,仅仅只有八条腿伸出来的小螃蟹模型。

最后只剩下了一只。

一只而已。

或许他们早就将解药藏在了那只螃蟹里面。

或许他们留下暗示之前已经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退路,以及整个樱染事件的开始,爆发,和最后,由自己的儿子来拯救这个世界的结局。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如果不是的话,只不过是个无聊而又平淡的结局。

一成不变。

而如果是的话,世界,将会重新排序。

狭长的列车向青森缓缓驶去,

我悄悄地在春夜没有察觉的时候侧过身望着她的脸颊。

在那平静而又幸福的表情下,

春夜此刻想的事情,是否和我一样呢?

今年春天发生的花之乱,

不久、即将、迎来尾声。

——

“井上君⋯⋯车里好无聊呢。”

“是⋯⋯呢。做点什么好呢?春夜。”

“要不然就⋯⋯”

“嗯?”

“猜猜我的嘴唇是什么味道的?”

——

第一卷 花之乱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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